美妙的下午

原创 莫一奥 LCA

2025016

与音乐有关的

阳光透过半遮的格子落地窗，钻进画室，懒散地躺在地面上。取暖炉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，烧得通红。藏起凌厉棱角的光线，柔和朦胧，为画室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热量。

天色暗沉的下午，马奈（ Manet ）、莫奈（ Monet ）、雷诺阿（ Renoir ）和巴齐耶（ Bazille ）待在拉孔达米纳街的画室里，谈论着与绘画、音乐和生活有关的松散话题，享受着曼妙的午后时光。

拉孔达米纳街的画室 巴齐耶 1870 年

巴齐耶与莫奈、雷诺阿年纪相仿，三人都曾在瑞士古典主义画家格莱尔（ Gleyre ）的工作室学习，二十余岁便已相识。

富裕家庭出身的巴齐耶，很早就拥有了令人羡慕的独立画室。装有格子落地窗的这间画室，宽敞明亮，远离住宅区，人来人往之际，渐渐成为了前卫艺术家的聚集地，偶尔，它也是落魄艺术家的借宿地。年轻的莫奈与雷诺阿，皆在这里短住过。

莫奈、雷诺阿和巴齐耶等

拉孔达米纳街的画室里，满是年轻人的热烈。正如 1870 年的那个曼妙午后，天色暗沉，起伏的讨论声和欢笑声，持续了许久。但这样的下午，并未一直出现，而是停止在这一年的初夏。

七月，普法战争爆发。莫奈去到伦敦，见识到了透纳（ Turner ）的光影世界；巴齐耶加入战斗，匆匆离世。步入战场前，他画出使人向往的下午时光，记录下了一份易逝的美好：巴齐耶身穿罩衣，手持调色板，正为马奈讲解自己的新作，墙上挂满莫奈、雷诺阿和自己的作品，预示着作为新风格的印象派的出现，画室一角，埃德蒙（ Edmond ）独自弹奏钢琴，琴音绵长，与话音交错，分外动人。

弹奏钢琴的埃德蒙

有音乐相伴的下午，美好而悠远。

临近黄昏，阳光浓烈起来，它带着不容更改的色彩与语言，涂向整个画室。霍默（ Homer ）沉浸在暖色色调里，正聆听一场弦乐乐章的展开——古典主义作曲家莫扎特（ Mozart ）的曲谱放在地板上，两位乐师将另一本乐谱放入画架，开始新的演奏。布满浓重阳光的画室，隐喻着古典音符的气势与格调，壮阔而饱满。新的乐曲，是门德尔松（ Mendelssohn ）、舒伯特（ Schubert ）抑或是莫扎特的老师海顿（ Haydn ）的作品，不得而知，不过，画室的颜色已给出提示，使人联想颇多。

画室 霍默 1867 年

19 世纪，悠扬的乐声，与创作相伴而生，与美妙时光尤为相合。当阿尔贝子爵第一次遇见基督山伯爵时，希腊女士隐而不见，其琴音随门的开合时断时续，片段音符穿过门廊，飘至主室，引起了子爵的极大好奇心（大仲马《基督山伯爵》）。

音符飘动，不见弹奏者的画面，使人想起哈默休伊（ Hammershøi ）的画作。北欧的下午，冷逸静谧，温和光线透进室内，温暖着桌前的休憩者，一旁的钢琴打开，轻妙的音乐，犹在室内飘动。

有钢琴的房间 哈默休伊 1902 年

哈默休伊在不同光线下、不同的下午，反复描画同一个场景和一些琐碎细节，不厌其烦。那些被称为枯燥的平淡、被忽略的平凡，那些因时间、天气、心境不同而出现的变化，细小入微，对哈默休伊来说，它们都是鲜活生动的存在。

音乐室 哈默休伊 1907 年

生动鲜活的时光，在于人与周遭一切的互动，更在于人的感知。

空无一人的音乐室里，哈默休伊坐在钢琴对面，感受着光线的变化，感知着自我的呼吸，生命随之悦动起来。光线随时光流逝，缓慢移动，它划过琴弦，落在琴键上，悠扬的乐曲，隐然而生，四处蔓延，其乐调之美，惊艳而不张扬，沁入人心，犹如每一个习以为常又美妙动人的下午。

作者：莫一奥，艺术史研究者，写作者。

原标题：《美妙的下午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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